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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5章 第 3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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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5章 第 35 章

同調的心跳聲, 令姜月窈整個身子都燒起來。

她的掌心仿佛放在滾燙的火爐上,炙熱得令她身體發顫、心口發燙。她倏地抽回手,急匆匆地丟下一句:“我也不知道!我、我先睡了!”

然後, 她便慌不擇路地逃回房中。

十一沒有攔她。

姜月窈用盡最後一絲清明,輕手輕腳地關上門,把青瓷香爐胡亂地放到桌案上,然後飛快地把自己埋進被褥裏, 大口大口地喘氣。

她的手掌仍在輕顫,心依舊小鹿亂撞。

她翻個身,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蠶蛹,藏起來。

十一不明白。

她也不明白。

她把十一當做她最好的、唯一的朋友, 她甚至不奢望他對她有同樣的感受。

很久以來, 她被同齡人排擠在外,始終踽踽獨行。她還以為, 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有朋友。可是,十一闖進來, 站在她身邊,保護她、替她撐腰。

她漸漸自信,十一也把她當做好朋友。

可是,朋友會這樣嗎?

十一從前抱過她那麽多次,卻從未有一次像今日這般, 心跳得那麽快。

就像是……

縱然已經蜷縮在被子裏, 姜月窈還是忍不住伸出右手臂,遮住自己的臉。

可她卻無法遮擋從心底冒出的那四個字——

怦然心動。

姜月窈按著自己的胸口, 試圖讓她雀躍的心跳平緩下來。

她把十一不通世情的事兒一一揪出, 擺在她這顆不聽話的心面前。

她猶記得十一說起“喜歡”二字時,眼底漠然又興致缺缺。

他斬釘截鐵地說, 那是一件麻煩事。

縱然他們一起經歷了許多,可在這麽短的時間裏,他就會改變心意嗎?

而且,他方才狀似極為困惑,可見他壓根不明了他自己的心思。

說不定,都只是她一廂情願地意會錯誤。

再說,如果她只是把他當朋友,哪怕他喜歡她,應該…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?

她大可安然睡去,免得明日眼底青黑。再被十一追問,她可不敢保證自己能神色如常。

姜月窈揪緊自己心口的衣裳,深深地吸一口氣,又緩緩地吐出。

可她的心一點兒都不聽話,它依然在糾結地呢喃——

十一,喜歡她嗎?

姜月窈又翻一個身,活像塊在熱鍋裏被顛得翻來覆去的餅。

*

十一也沒睡。

他知道姜月窈口是心非。

十一緊抿著唇,望一眼姜月窈房間的窗戶。

他將手收握成拳,倏爾起身,往自己的房間疾步走去。

他沒有捉她來問。

姜月窈只會讓他“病”得更重。

他必須回家了。

十一戴上扮獵戶少年用的蓑帽,目光掃過角落裏馬大夫給他的書,遲疑片刻,還是撿起它,胡亂地塞進自己懷裏。

他翻身上馬,躍過西廂房的殘垣斷壁,闖入顫風疏雨裏,消失在夜色中。

*

雲岫間裏,大概只有章嬤嬤睡了一個飽覺。

翌日,章嬤嬤神清氣爽地起床,先處理一只剩下的錦雉雞,燉上雞湯。

然後,她一邊看著鍋,一邊趁著天色放晴,割掉院子裏過高的雜草。一來可以防蛇,二來也能給石郎君的馬做個馬墊。

可眼瞅著雞湯鮮香四溢,就要出鍋,正房和東廂房居然還是毫無動靜。

章嬤嬤捶捶自己的老腰,先敲石郎君的門,見久無人應聲,她才輕推開正房的門。

姜月窈剛醒。

“嬤嬤。”她坐在床上,揉著惺忪的睡眼,不住地掩唇打著哈欠,昏昏沈沈地喚了聲。

“哎喲。”章嬤嬤一瞧,心疼地道:“姑娘,您的眼底怎麽這麽青黑。您昨晚上是不是一晚沒睡?”

“再惦記著溪源香會,也不能這麽折騰自個兒的身子。”章嬤嬤說著,連忙從妝奩裏翻摸出一個藥盒,連同濕帕一起遞給姜月窈:“您且敷一敷眼睛。雞湯快燉好了,您敷好就能用膳。”

姜月窈一瞥章嬤嬤手中的藥盒,瞌睡蟲呼啦啦地飛到九霄雲外去——這是十一初見時替她抹眼睛的藥盒。

因為這藥盒樸實無華,並不出挑。而且她下山見過一次馬大夫,於是,她假裝這是從馬大夫處得來的藥,趁機將它跟其他藥盒混在一塊,一齊收進妝奩裏。

姜月窈沒敢接章嬤嬤的話,她趕緊接過藥盒和帕子,先用帕子凈面,小聲道:“嬤嬤歇著吧,我自己來就好。”

“哪裏歇得住哦。”章嬤嬤掰著指頭數要做的事:“衣裳要縫、草要除,還要找個機會下山拿地契、賣毛皮。眼瞅著春暖大地,就怕山上竄出什麽野豬大蟲。所以,墻得補、門得修。”

章嬤嬤朝門外張望,遺憾地道:“本來還想請石郎君搭把手,可沒想到他還沒回來。”

姜月窈一楞,她看向章嬤嬤,問道:“十一不在?”

“不在。不過,他本就是暫住,沒準回家去了。”章嬤嬤不驚訝於十一缺席,倒是驚訝地看著姜月窈——姜月窈眼瞼上的藥膏都沒塗勻。

章嬤嬤沒料到她這麽心急,困惑地問道:“姑娘,您找他有急事兒嗎?您眼睛上的藥膏還沒塗勻。”

“沒有,我沒想找他。”姜月窈趕忙別過臉去,飛快地抹勻藥膏,辯解:“我、我就是想著,他又喝不上你燉的雞湯了。”

“不過沒關系,他總能喝到的。”她說完,又覺得自己好像過於胸有成竹。

她忙不疊地岔開話題:“嬤嬤,我還有好多香材需要炮制,今天起晚了,得加緊才行。我這就去洗漱,我們快些用早膳吧。”

趁著嬤嬤還沒回過神來,她逃也似地離開。

*

姜月窈喝完熱滾滾的雞湯,便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,只想讓炮制香材占據她全部的心神。

她點燃紅泥小火爐,將佩蘭洗凈,一部分放在竹篩裏,等下雨時,她要接春雨煮佩蘭用來和香。另一部分則分攤放進陶甕中,蓋上陶蓋,等它慢慢地烘幹。

“這紅泥小火爐剛剛好能用來烘焙香材,也不用怕連綿陰雨。”章嬤嬤抱著針線簍走進來,見狀驚喜地道:“不用老奴給您騰大竈臺了。”

“是呀,大竈臺的火候難以把控,這個紅泥小火爐,恰好能放上我烘焙香材用的陶甕,又便於把控火候,再完美不過。”姜月窈說著,將裝著側柏葉的竹篩抱到身邊。

側柏葉是她用量最大的臣香,她要先碾磨。

“老天爺還是厚待咱們。時隔那麽多年無人料理,這個紅泥小爐竟沒有開裂。”章嬤嬤感慨道:“不過,說不準是石郎君新做的。”

聽到“十一”二字,姜月窈心頭一跳,低下頭去:“才不會是他。”

十一拿那扇壞掉的門束手無策的模樣歷歷在目,他才不像是會做小火爐的人。

她的輕嗔含著幾分小女兒家的嬌俏,章嬤嬤心裏一咯噔,頓時靈臺清明。

哎喲,她先前感覺得一點兒錯沒有,就是有哪兒不對勁啊!

“姑娘怎麽確定呢?您什麽時候跟石郎君這般熟識?”章嬤嬤將衣服放在腿上,試探地問道:“您可問過他是哪兒人?是做什麽的?石郎君雖然不谙世事,倒是品性貴重……”

“我、我不確定。我跟他沒有很熟。”姜月窈慌忙打斷章嬤嬤的話,抓一把側柏葉:“嬤嬤,我要制香了!”

還好章嬤嬤心疼她,見她不願多說,便不再多問。

姜月窈偷偷深吸好幾口氣,才定下心,仔細挑出幹燥適用的側柏葉,用香剪將它們剪成小段,放入香碾中。

緊接著,她戴上面簾,防止呼吸吹散香粉,然後,她徐徐推動青石制的碾輪,細細地碾磨。

在碾輪頗具節奏的滾動聲裏,醇郁的側柏香在山風中流淌,她的心也終於得到片刻的安寧。

直到碾磨過半,姜月窈才停下來。

她先打開陶蓋,看一眼佩蘭的狀況,將佩蘭葉翻個面。然後,她略動了動酸脹的手臂,抹去額上的薄汗,飲一口章嬤嬤替她備好的茶。

炮制香材是一個耗時耗力的體力活。這樣的活計,一般由制香師貼身的“香侍”來做。

從前,哥哥替她研香,爹爹給阿娘當過香侍。

後來,她跟章嬤嬤相依為命,嬤嬤照顧她已經有很多瑣事要忙,孫家更不可能給她安排香侍,姜月窈習慣自己磨香。

只可惜,她碾磨得慢。畢竟,香侍最要緊的,就是體力好。

比如,十一那樣。

她不期然地想到少年輕盈地站在柏樹枝上,隔窗,懶懶散散地望向她。

他還想抱她上樹玩呢。

那時,她心有戚戚,又怕他抱不動,又怕他不會放她下來。可這些日子接觸下來,十一顯然體格極佳,抱她出入自如,磨香什麽的,自然更不在話下。

姜月窈不受控地想到他在湖邊露出的緊致結實、肌理分明的腰腹……

她在想什麽呀!

十一才不會像哥哥那樣,給她當香侍。

姜月窈放下茶盞,閉上眼,一手抵著額頭,深嘆一口氣。

她心不靜。

侍香事,縱使只是研香這樣的小活,亦須靜氣寧神,全神貫註。

可她心有雜念,只要一停下來,她就會想起十一。

姜月窈的心裏浮現出一點委屈。

經歷昨夜的事,哪個女郎能做到像沒事兒人一樣?

她還被嬤嬤看出了端倪。

只怕嬤嬤以為是她少女懷春,卻沒想過其實是十一作的怪。

偏偏罪魁禍首一大早就不告而別,說不定是他醒悟過來,不想沾上她這個大麻煩。

“喜歡”二字,何其脆弱。

姜月窈的手輕絞衣袖,舌尖抵著牙關,嘗到一點難言的酸澀。

“請問,是姜姑娘家麽?”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和氣的女聲,打斷她的思緒。

姜月窈和章嬤嬤對視一眼,雙雙警覺地起身,隨時預備從後院繞去懷慈庵。

然後,她們就聽到那道女聲道:“十一郎君有幸在您這兒暫住幾日,用過章嬤嬤做的紫蘇魚羹和香草烤雞,所以特意吩咐我們,來給您修門、補墻。”

姜月窈一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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